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苍翠挺拔的青山下住着两户人家。一家养育了三个男孩,因为没有具体的名字,姑且就叫他们为老大、老二、老三!就在这一个地方的不远处,另一户人家人丁并不兴旺,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叫蓝天。只因人少,加之她又多病,所以蓝天显得弥足珍贵。他们这两家都在这青山脚下过得幸福美满。但,由于这高大巍峨青山的阻隔,两家并非常来常往,只是各自守住青山的一头过着平静恬淡的日子,两家不见的时间久了,竟连炊烟也会惦记另一家炊烟……
人在幸福中总是不觉时光飞快。一晃竟是数年。
值得欣慰的是,这两家的孩子都顺利长大了。老大斯文,老二一半暴躁,一半理性,老三宽容。他们父亲却是一个心肠歹毒的老家伙。他最引以为自豪的事,就是在孩子面前手舞足蹈地讲述他猎杀的本领。记得有一年某一天,他们的父亲去深山老林打了一只野兔,准备当晚享用,也许是当天他们父亲打的猎物出奇的多,就暂先让野兔活过了一晚。
这已是一只受伤很深的野兔,腿已经被他们的父亲事先安在草丛里的兔夹折断,伤口处仍在滴血。野兔长长的大耳朵一改往日直竖的姿态,顺着背脊紧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布满了害怕与惊魂未定的神色。已经是用过晚餐的时间了,老二去河边拾贝壳、老三去捉蝴蝶。老大呢?悄悄地来到栓野兔的树桩边。野兔见到生人,直往树桩后的柴禾里钻,身后留下它一路蹦跳的血痕。老大冲过去,俯身把它抱在手湾里,清楚的看着血淋淋的伤口,自言自语地说:“野兔呀野兔,你怎么不看清楚前面的陷阱呢?你看你的伙伴不都逃脱了吗?今后,你要小心呀?”
“不过,小兔还有今后吗?恐怕只有今晚了,多不走运的野兔!哦,我得去父亲的草药箱里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包扎伤口止血药呐!”他弯下腰把野兔轻放在柴禾的柔软处,关上柴扉走开了。不过很快,他又返了回来,手里却多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不对,有人!这门开了,我清楚地记得,我出去时把门关了的……”老大边嘀咕着,边蹑手蹑脚地靠进柴屋。正好,映入他眼帘的分明有一个人影在门后晃动。
“谁呢?”他想询问,但还是忍住了,并未急于发声,只是缓缓地移了上去。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脚触动了地上的一根木棍。“谁?”那身影转过头来,“呀!怎么会是老二,它不是去河边拾贝壳去了吗?他来这里干什么呢?”老二较为警觉,放下兔,立马跑出了柴屋。趁着这一时间的空余,老大迅疾地跑了过去,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来照看野兔的!
为了怕老二很快返回,老大也带着隐隐若现的微笑走开了。前脚刚迈出门,只听“砰”的一声响,这不是撞上了柴屋柱子上吗?不是的,分明是撞上了一个人。谁呢?老三。老三手里并没有蝴蝶,而是捏着一大把他熟知的接骨药。这下老大,全明白了,他们三兄弟都在心照不宣地做着同一件事,而整件事情都得悄悄的进行,要是被他们的父亲知道了,屁股非得挨柴块子不可。
第二天清早,父亲去柴屋意欲宰杀野兔,没多久他便从柴屋里悻悻然地跑了出来:“这畜生,还能挣断葛藤,跑掉了,别让我再抓住它!”几兄弟都知道,父亲的脾气跟一头犟驴似的,都没敢说上只言片语。全家人都只是静默地坐在陋屋的门槛上,低着头,不声不响。
“我明明栓得紧紧的呀,难道它会自己解开吗……孩子们胆敢放?不可能,那样我非得打断他们的腿……”父亲一直念叨个不停。而这三兄弟,你看着我,我望着你都心知肚明。
话说这时,寻常很少来串门的蓝天来到他们的家。一瞬间,全家人都作鱼儿似的散开,笑迎蓝天去了。
“这蓝天呀,吃什么仙露琼浆呀,几年不见都出落成大人啦!”他们的母亲最先开口。
“都是父亲、母亲宠的!”蓝天微笑着说,“这一次我父母亲外出一段时日,姑且叫我来你们家住上一段时间……”
“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来我们家住,我求之不得呀!”母亲挽着蓝天的手臂进了里屋。父亲带着猎具又一次出了柴门。
“怎么不见三位哥哥呢?”蓝天有些好奇地问,“在隔壁屋子里呢。”事实上,老大和父亲出去打猎了,老二也跟随他们进山采摘野果去了,不久老三也撵了上去,隔壁屋子空无一人。
日薄西山时,他们全都回来了,这次老大与父亲收获不错,打了许多野物,有半张着嘴喙的山鸡,有喘着粗气的野羊,还有一头凶猛的野猪。惟独没有野兔。老二呢,衣兜里装满了果子,老三与老大走在一起。
蓝天看见他们回来了,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就在蓝天迎上去的那一刹那,注定后来的很多事情都将与她粘在一起。老大不好意思地瞅了蓝天一眼,蓝天略带羞涩,桃花映红双颊。接着,他便随父亲进了柴屋,老二跟在老大的后面,蓝天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上是否也风起云涌?老三毕竟不是很懂事,一直盯着蓝天看,直到蓝天的双颊飞上红霞,他才收回目光。他们初见的这一幕好像是上天有意安排,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在“初见”的那一刻涌起了波涛,涛了三个人各自回旋起伏的心海。而他们这一点“初见”的意味似乎又与蓝天的“初见”不谋而合。
晚餐毕,老大、老二、老三还有蓝天,他们一同去了离家很近的草坪玩,小河就在身边哗哗地流淌。他们各自都述说着孩提时那些幼稚的举动与糟糕的行为,不时,唤来欢声阵阵。
“我清楚的记得,小时侯咱们的蓝天呀,快两岁才会说话,把她的妈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怎么办?”老大半仰着头,把记忆拉得好远,“后来,蓝天终于会说话了,你们知道她最先叫的是谁吗?”老大把头转向老二、老三,显得得意而忘形。
“叫母亲?叫父亲――都不是!”他顿了顿,“叫老大!”
“怎么可能叫你呢?你骗人,你骗人。”大家都朝着老大的身上压去,压出了无数笑语响彻原野。
落霞渐渐归远,暮色渐渐升上来。蓝天看上去孤零零地,并没有与他们打成一片热闹,而是半翕着眼,望着遥远且绚烂的西天。
“人都要长大,长大了就不会永远呆在父母亲身边,有一天我也会出嫁,嫁给能给我将来的男人。”没想到,蓝天会说得这么直接,或许那时释放爱的情怀,原本就是一件寻常小事吧。
“我要嫁的人能给我三样东西:手上要给我带最美的东西?脖子上要有最美的物品?还有身上要穿一件永远都是赤色的衣裳?谁满足了我的要求,我就嫁给他。”是认真的,还是半开玩笑,三兄弟不得而知,只有几点星星在夜幕上晃来晃去,那个好大好大的月亮哟,好像听懂了她的意思。
没想到第五天,蓝天的母亲就接蓝天回去了。始料未及的是,蓝天这一走,她许下嫁人的三个条件却悄然地发芽了,那芽就长在他们三兄弟的心里。蓝天这一去不打紧,要命的是她生了一场大病,而且一病多日,在生病的那段时间里,她老是会问她母亲一个问题:
“母亲,你能给我说说他们三兄弟,谁最好吗?”母亲,看着蓝天憔悴的眼神,也没有顾得上考虑,就说:“我觉得老三最好!”“为什么会选老三?”她的母亲并没有作任何解释,只是忧伤着立起身回灶房,熬药去了。
“老三确实不错,但我觉得老大更好,不,还有老二……”这一个问题像一个谜始终纠缠着她,但她好像也为这个问题笑了一回。不久,蓝天病得更重了,这笑也带着深远的神秘给隐藏了。
蓝天死去是在发病后的十四天。
当时,是蓝天的父亲把这个噩耗告诉三兄弟的。他们三兄弟正在劈柴,当听到仿佛晴天霹雳般的讯息时,三兄弟先是怔住了,继而恐慌,随即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瞬后泣不成声。
在蓝天还留在人间的最后时光,老大来看她了,带着世界上用最好的金子打造的圈形物体,带在了她的手指上。老二把他在捡拾贝壳期间搜集的闪闪发亮的宝石,串在一起,挂在蓝天的脖子上。
老三呢?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只能黯然神伤地伫立在山崖之上,想问苍天问大地,怎样了却蓝天许下的心愿?苍天大地,默不作声。突然间,绿草遮掩的岩缝中蹦出来一只野兔,一阵清风急过,那野兔化作手持浮尘的道人,翩翩向他走来,站定后,低声说:我能圆你的梦,这也是我为报恩所做的一点牺牲。他轻轻抓住老三的双手,让其平摊开,然后那道人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画了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并叫老三紧紧握住,不得打开,除非见到了蓝天。说完,那道人倏忽就不见了。
老三悲伤地来到蓝天的面前摊开手,瞬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让人有些打不开双眼。等一切平静如初,蓝天已经穿上血红的衣裳,像落霞,像鲜血,不知道是由什么幻化,唯见老三已经迷迷糊糊倒在了地上。
突然,蓝天的身体开始出现奇迹般的变化,僵直的脚开始有些动静了,手臂也有些温热,在往上,苍白的鹅蛋形的脸上,更有了一点红艳,这红艳丽继续扩大到整个脸部,若渲染桃花。她竟有了一丝生命的气息。蓝天的父母亲从惊愕中醒来,立刻跪到在地上念念有词,这是要感谢谁呢?没有人听清楚。蓝天终于直立起来了,逐一叫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这时,大家绷紧的心弦才松弛了下来。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却又那么奇怪?蓝天是轻飘在空中的,脚好象没有着力点,左摇右晃的形同秋中飞叶。于是,大家担心起来――能说能笑的人怎么会成这般样子!太阳缓缓地升起来了,照在了蓝天安详的脸上,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好像她预测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知是大伙儿没有注意,还是大家不愿明说――蓝天还在升高,比最开始,还高出了几个头了。当太阳照到屋檐时,蓝天已经快要升到房顶了。
“快,扶我出去,我要见见蓝天,我想见她最后一面。”老三急得从床上掉了下来。
“莫非她知道,蓝天会飞上天?”老大、老二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我知道蓝天迟早都会离开我们的,因为蓝天她不属于我们中的哪一个人?”老三眼眶里噙着泪水,“其实,事先我也不知道,是那位兔仙告诉我的,因为她是我们头顶上蓝天的一部分,是天之女……”
蓝天越升越高,快要凝结成一个黑点了。在大伙儿脖子仰得生疼之际,天上突有三个晶莹的东西掉落下来,凭着经验,老三说那是眼泪,是蓝天舍不得离开的眼泪。这眼泪很快便掉在了地上,它像水一样柔软,却又有着钻石一样固定的形态。这泪水竟有这般神奇,每一滴好象都有一个人影闪现,定神一看,原来是老大、老二、老三。这是蓝天用眼泪在与他们说话,叫他们三兄弟分别珍藏。尽管他们对蓝天恋恋不舍,毕竟蓝天已经升到很远很远的高空了……为了让蓝天的父母亲好过些,他们仨人一会儿低头看看心情沮丧的两老口;一会儿又抬头望望蓝天飞去的地方,缓缓离开了。刚走出院落,他们的身后就传来了蓝天父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
当晚,最为心伤的是三弟兄。你想,他们不知经过多少的寻觅与琢磨,才猜透蓝天的心思,如今心愿已了,而蓝天不在。三兄弟越想越不对劲,总是还想着怎样才能见到蓝天。他们在简陋的凉席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索性坐着不睡了,就在此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
“一个能帮助你们的人。”听有此等好事,老三赤着脚兴冲冲地开门去了。门开启,不见人影,方见门楣上悬一纸条,上写:你们身上各有一滴蓝天的泪水,若能再交上你们的泪水,心愿便实现。
老三喜出望外,恳请老大、老二也来试一试。老大沉思良久,老二在旁边干瞪眼,似乎有意倾听老大的意见。“好吧,但试无妨?”于是,三兄弟默想着蓝天,意外的是,泪水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他们各自把自己的眼泪与珍藏着的蓝天的眼泪拿出来进行汇合,只听见耳畔“哗”的一声巨响,草屋里涌出三条水流,水越流越大,越流越大……奔向了月色稀薄的夜晚。
待天明时,他们的父母循着三兄弟各自离去的方向找寻,才知老三变成了小河,老二成了变湖泊,老大化作了大海。蓝天真成了瓦蓝瓦蓝的天了。
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能与蓝天在一起,但他们确实又同蓝天在一起了。每当,太阳初升的时候,无论是在小河,湖泊,还是在大海,都有蓝天投下的身影,因为蓝天已经在他们的心里了……
(文/*闲坐等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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