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悄无声息地下了一整天,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雪后,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
老房子旁边,突兀的生长着一株古树。古树不算高,但躯干硕大,树冠上的树叶稀疏。走近细看,树干根部有树瘤,如板结附在树上。部分树干出现干腐的现象,从中心空至顶部。古树旁边的地上倒着一根粗大的树干。整个古树的形态,如同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
这个冬天一直在下雪,老房子门前小石桥上的积雪已经被碾压成厚厚的冰,小石桥的桥面变得光滑如镜。老头坐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小石桥,一个下午的时间里,老头看见有七辆电动车在桥上摔倒,幸亏是年轻人,老头想,如果是上了年岁的人,可怎么得了。
天就要黑了,老太婆还没有回来。好些日子了,老太婆一直早出晚归,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老太婆不说,他也不稀罕问。事实上他们之间互不待见,过去老头讨厌老太婆唠唠叨叨,老太婆看不惯老头拉里邋遢。在一起时,要么就不说话,大家都憋着,要么就抬杠,合不来,话说不到一块去,各自都认为:不信离了你就活不了?
老头非常要强,老太婆也很倔犟,有时候吵架吵起来,一人怼对方几句,越怼越凶的时候,老头有时候会选择软下来,好男不跟女斗,就是懒得理她了,你爱咋的。老太婆一看老头闭嘴了,也就不说了。
老头很羡慕现在的年轻人,性格合不来,说离就离了,像换一件衣服那么简单,可不像他们那时候,两个人一旦拜了天地,那就是拴在绳上的两只蚂蚱,谁也别想分开。
天就要黑了,雪又开始下起来,纷纷扬扬。老太婆还没有回来。老太婆腿脚不太好,老寒腿,胆子又小,怕黑,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她吃饭了吗?她的胃不好,稍有不干净的食物,吃了就拉肚子。每天在外面用膳,她能受得了吗?你说她在外面忙些啥呢?
老头想,光坐着不行啊,天就要黑了,老太婆怕黑,桥面上很滑……他得站起来,叫老太婆走上小石桥就能看见他。老人用手抓着门框,很努力地起身,终于,老头站了起来。老人佝偻着腰,借助于拐杖,很吃力地站在着,眯缝着两眼紧紧地盯着飞雪中的小石桥。
谢天谢地,老太婆终于回来了。老太婆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过了小石桥,慢慢地过来了,经过老头身边的时候,老头分明听见老太婆说了一句:“你个老东西,站在这里干嘛?“
不知怎么的,老头突然觉得这句话很好听,他想好好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可又觉得好累、老头子此时显得特别瘦弱憔悴,整个身体全抽缩了,他的头发蓬长、胡子青灰、眼窝深陷、肤色蜡黄。好困。该睡觉了,老头想着,便一头栽下去,天一下子就黑了。
在这个冬天剩下的日子里,老太婆没有再出过家门。之前,她拖着老寒腿顶风冒雪地早出晚归,只是想给老东西制造一些牵挂,好叫老东西多支撑几天,现在,老东西已经走了,还出去受那罪干吗呢!
这天老太婆独自坐在墙根下,看着那门口的小桥。想起了年轻时两人的浪漫而短暂的温馨情调,想起与老头斗而不破、磕磕碰碰的漫长岁月,心中升起一丝遗憾,为什么没有帮老头剪个头、刮过胡须,让他走时好看一点,还是自己的好胜心作怪,想着想着,两行长泪缓缓流出。
2020年12月26日于上海
(文/谢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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