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的功夫,在这间“岭盛电子厂”上班三年多了,每天都是车间、宿舍、饭堂三点一线地过着。三年多了工资也还是那可怜的六百三十二元六角,除了自己留下点生活费,剩下的钱都寄回了家,有时晚上不加班想出去看场电影的钱也都没有。女朋友也不是我所能奢望的,我穷得连买根冰棒的钱都没有,那个女孩子会看得上我。
我上班的地方大门出去就是一条长几百米的街道,街头尽处是一个小公园。因为周围工厂多,所以每到晚上这条街道就成了打工者闲逛地方。街道两侧摆满了各种小摊子,当然最受欢迎的是卖衣服和各种小吃的摊档。我晚上不加班时候上都会出来逛上一圈,当然也只是闲逛,东西是没钱买的。
一个晚上,我突然生出了个念头: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晚上也出来摆上一个摊子呢?本钱可以和家里商量一下,停一个月寄钱回家,一个月不寄钱回去家里也应该能顶住,而且我摆摊子说不定还能赚上更多的钱寄回家去。
说干就干,月底我领到工资后,就跑到邮政局给家里打电话商量了这事,父母都同意我干,只是担心我身体是否承受得了,我说我正年轻,身体肯定没有问题。说服了父母后,我就跑到街上逛了起来,总要找到适合自己做的。衣服档不行,来买衣服的都是女孩子多,自己一个男的总有很多不方便的。小吃也不行,自己没有这技术和手艺。
我逛了没多久,看见一个卖烤红薯摊子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本摊档转让”,看摊子的是应该是对母女俩。档子很简单,一张四方桌子上摆着一个纸箱,纸箱里堆满了红薯,桌子底下则放着一堆竹炭还有一个烤红薯用的炉子。烤红薯是我们小时候的拿手好戏,那时我们一些小伙伴每到红薯成熟时节都会到自家地里挖上几条红薯在火堆里烤熟了吃,那种烤熟了的红薯香甜味是我至今都难以忘记的。
“阿姨,你这个档子要转让吗?”我问着那个年老的女人。
“是啊!其实说是转让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就这个炉子花了六十元买回来的。因为孩子她爸在老家生病了,我们母女俩得赶回去一趟,也不知道还能否回来这里,所以想把这个摊子转让了。这个生意不错的,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能赚上好几十元钱。唉!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们全家的就靠这个摊子过生活啊!孩子爸长年生病吃药,每个月都要花上好几百元钱,现在病重了,花钱就更多了。没有了这个摊子撑着,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啊!”那个阿姨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用围裙抹着眼泪说,“家里还有个上学的娃,光学费一年就要八百多。还有影,十八岁了,小学还没有念完就跟着我出来烤红薯了,眨眼就四年多了,跟着我受苦了啊!都怪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现在要回去了,没有了收入,叫我怎么办啊!”
“娘,这不怪你,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要不,娘你回去,我自己看着这个摊子,我能行的。而且我回去也帮不上忙,还不如我留下在这烤红薯,这样我们家就不会垮了。”那个女孩子一脸坚决地望着她母亲说。
现在我才关注起这个女孩子来。衣服穿的很破旧,但很干净。两条长长的辫子顺在两肩上。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是我所没有见过的漂亮。
“你一个女娃,娘怎么放心啊!每个晚上都要看摊子到深夜,还要天天从租房那里搬东西过来这里,你一个女孩子吃不消的。影,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总有法子的。”阿姨又抹了抹眼眶说。
“阿姨,你看这样成不,我和你合伙着做。白天我上班时候就影看摊子,晚上就我看摊子,买红薯和竹炭的钱我们合着出,赚的钱我们也平分。我白天也没有时间,这样你们多少也能有收入。而且红薯我可以叫我爹从老家邮寄过来,在我们老家红薯都值不了钱,多的吃不完的大家还扔了喂猪。”
“这样成吗?你会不会太辛苦了,晚上看摊子,白天还要上班。”阿姨望着我说。
“阿姨,你放心吧!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家里穷,打小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这个烤红薯的又不是力气活,我顶得住。”
“娘,我看成,我和这个小哥合着做。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对了,我叫影,你叫什么名字。”影很大方地问着我说。
“我叫海,大海的海。”
“好,那我下午就回去了。有什么不懂的,你和影多合计。影性子急,你多让着她点。”阿姨终于吁了一口气说。
我坚持地把刚领到的工资拿出五百元给了阿姨,算是入伙费。毕竟她们已经把生意做开了,我是捡了个现成的。阿姨感激地回去租房那收拾行李去了,而我也再去了趟邮政局给家里打了电话,要父亲先邮寄二百斤红薯来,红薯家里多的是,而且邮费也不是很贵,一百斤红薯邮费才三元多。
当天晚上我就正式了看摊子,影子担心我刚开始不熟悉,所以也和我一起帮忙。生意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因为烤红薯便宜,而且很多打工的都是农村出来的,都很怀念家乡烤红薯的味道,所以一个晚上下来我和影几乎没有休息过片刻,等凌晨一点多我和影才收了摊。
日子虽然很累,但是也很充实。因为生意好,第一个月我和影就各分到了八百多元。我不但把本钱收回来了,还多出了三百多元钱。影说是因为我家乡的红薯好,生意才这么红火,以前远远赚不到这个钱的。影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也很能干,每天都忙这忙那,从来不见她喊过累。因为我的收入多了,所以我也会任性几次,有时一整天都不摆摊开档,带着影去周边的景点走走逛逛,偶尔也会带着影去看电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影会手牵着手在公园里漫步了,偶尔影也愿意我浅浅地亲一下她的唇。我们还约好了,今年过年时候去影老家过年。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两年后的春天,影父亲去世了。影流着泪回家奔丧去了,影说,很快就会回来,等国庆节时候就回我老家和我结婚,然后给我生一大堆胖小子。可是啊!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直到国庆节,我也没有等到影回来。影家里没有电话,我给她家里寄了好多好多信,却都没有收到影的回信。国庆节那天我打着行囊,坐上了回影老家的列车。
接过我背囊的是阿姨,阿姨红着眼眶什么都没有说,牵着我的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矮山上,指着一个土堆说,影在这里,今年回家奔丧时候,在坐三轮车回乡路上出了车祸,司机和影,还有乘车的三个人连车一起掉下悬崖。我的娃啊!她离家就几里路了啊!就没有回到家门口啊!
我跪在影坟墓面前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着。
(文/子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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