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猫

  他是老莫。是个盲人,父母早逝,没有老婆,没有孩子,伶仃孤苦,住在一个人烟稀少的村庄上。老莫不老,四十岁不到。之所以叫他老莫,是因为一只黄色的猫。

  那日,正值早春,静谧的村上,细雨燃起一团团柳烟。老莫像往常一样,站在老屋门口遐思,脑海中竟浮现出“死”这个字。他冒着雨摔门而去,径往屋后的一条小溪。

  老莫虽没了视力,听觉却异常敏锐。刚经过屋后,一阵微弱的猫叫声传入他的耳里。“是从柴草堆里传出来的。”他的语气中闪过一丝惊喜。循声而去,将那只猫抱起,很轻,“像刚出生没多久呢!”他自言自语。

  这个小生命的出现,让老莫死亡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他捧它回家,用自己的衣服给它做窝,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它吃。

  小猫整天围着他转。他站门口遐思,它就趴在他脚边打盹儿;他一坐下,它就扑到他怀里蹭;他去菜园里干活,它就在小路边“尝百草”……此后,老莫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再感到孤单无聊。

  出去干农活的同村人经过他家门口,看到了他和他的猫。
  “阿莫,啥时候养了猫啊?”
  “那天下雨在柴堆里捡的,是啥颜色的?”
  “黄的,叫小莫吧,以后我们都叫你老莫!”
  他望向远方,喃喃道:“老莫小莫,真好!”

  自此,同村人每每谈起老莫,都要说:“人家有导盲犬,咱村的老莫有只导盲猫!”老莫听了,总是喜上眉梢。

  日子如流水一天天过去,转眼小莫陪伴老莫已走过两个春夏秋冬。夏季,悄无声息地到来。那日,恰是正午时分,金日悬空,蝉虫发出一声声刺耳尖叫,泯着日光,仿佛要穿破树上的嫩叶。

  老莫正要出去采些菜叶儿做午饭,又突然想到这是野菜成熟的季节。他吃过野菜,是同村人采给他的,当然也就了解到了野菜是什么样、在哪生长。

  到菜园边的一片草地上,老莫凭着自己的印象摸索着野菜,每找到一棵,都如获至宝,好像忘记了头顶上烈烈的太阳。

  调皮的小莫从他手里叼去一棵,嚼了嚼,立刻吐掉。他好像听到了,忍不住笑着抚摸小猫:“馋小莫,这还没炒过,当然不好吃咯!”

  “喵――”小莫一下子跳到他膝上,舔他的手。“小莫啊,是渴了吧?等会我们就回去。”继续低头找菜。小莫一个劲地喵喵叫,老莫却置之不理。

  突然,小莫飞身一跃,扑向菜篮子的一侧,野菜翻出一大半。“小莫!”语气里满是愤怒,这是他第一次对小莫发火,小莫显得有些畏惧。

  他将散落一地的野菜一点点抓回菜篮,唤着小莫回家了。烧好饭和野菜,先给小莫盛一碗,像是为了弥补刚才对它发火的亏欠。小莫只是盯着那碗,呆呆地看。

  他又给自己盛上,刚端到手里坐下小莫又一跃而上,冷不防他的碗一下子摔到地上,饭菜倒了一地,只听到碗破碎的声响。“啪――”他重重打了小莫一个巴掌。小莫没有因为疼而喵喵直叫,只是默默出了门。

  老莫突然有些后悔,下手那么重,又实在不解小莫的反常。发现小莫不在家后,他觉得整个屋子都变得空空荡荡。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门口大叫“小莫……”他开始怀念小莫趴在脚边,蜷在怀中的温暖,而小莫,却迟迟没有出现。老莫就这样站在门口,一边等一边唤,足足过了半天。

  “老莫,别唤啦!你家小莫死了,就在菜园子旁边。”晴天霹雳,老莫做梦都不会想到。“大妈,你能不能领我去看看?”她拉他到了菜园边,把有些僵硬的小莫捧到他手上。

  “也真是可怜,要怪也怪它太馋,吃什么不好偏吃这毒草。倒是吐了些出来,还有一堆白沫。”“大妈,你说什么?毒草?”“嗯,估计它把毒草当野菜了,哎!”

  “野菜?”“是啊,按理说猫只要吃一点就能知道这草的毒性,这小莫,怎么就一下子吃那么多呢?”老莫僵立在那儿,捧着小莫的双手不断颤抖。

  抱着小莫回了家,给它裹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出门了。一边走一边念叨:“小莫啊,老莫真是对不住你!你救了我两命,我却害死了你,都怪我性子太急。”

  几天之后,村上一个人发现了老莫的尸体。就在他家菜园旁边,怀里抱着小莫,嘴边些许白沫还未散去。

  后来,老莫的菜园旁多了一座土坟。土坟上面长着几棵野菜,下面埋在老莫和他的猫……

  【作者的话】喜欢听徐良的那首《他的猫》,所以以这个名字作为了标题~
  (文/浅忆°)

  【赠言寄语】写得很好,真情实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读来惹人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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