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婶还是没有等到中秋,就在佳节 前夜悄然离世。
这便是她最后的归宿。节日在她看来 或许是我们平常不能理解的。对她而 言,留在的每一天则是病痛的煎熬, 现在也许是解脱。
一个普通的人,在生命的尽头死去, 似乎是件很平常的事。
我可以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年纪。 但从我对她的记忆开始,她就有一副 沧老的面孔。那是一张饱经风雨的 脸,肌肤因长期日晒衰老而呈现出铜 褐色。五官似有解不开的愁郁般凝结 在一起,额上平添了数道皱纹,让人 感觉她似乎有着艰辛的过去。眉粗齿 疏,嘴角上长了一颗豆大的肉瘊,两 眼更是黯淡无神。终年在头上裹上蓝 色的毛巾。
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如何。小时候我 便见她满村的拣破烂,农忙时去田间 拾取别人遗落下的麦子。
老猫婶有三个儿子,她的老伴我也不知叫什么。只是从我爷爷口中称乎他“老 拐”,而老猫婶是我从奶奶口中得知 对她的称呼,旧社会名字,人 好养活。当然他们和我爷爷奶奶是一 个辈分。拐,在我们这有胡扯的意 思。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他有一只脚活 动不方便。我记得小时候他的后背长 了一个大肉瘤,走路时上半身子几乎 和腰垂直。那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前年夏天,我又见到了他。他仍是佝 偻着身子,上身穿着灰白的长袖却敞 开衣扣,下身穿着灰不溜秋的短裤, 脚上拖拉着一双破旧的球鞋。阳光下 那双褪像枯老的树干般,一道道青筋 似树身起伏的沟壑。他小心翼翼地移 动着双褪,来到一颗树的凉荫下,移 下双脚,把鞋子塞在屁股下面就这么 倚树而坐。
我终于回家了,在这中秋节后的第一 天。
悲恫的音乐从老猫婶住处的泥屋传 来。那音乐骤停,转而换成一首情 歌。嘈杂震动的歌声立时弥漫。
第二天早上是老猫婶火化的日子。
堂屋中,平日里不见的儿子、亲属此 时在她的身旁撕心裂肺的嚎哭。门前 亦站满左邻右舍的人,却似乎没有表 情。
老拐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正对着老伴 灵房的大路旁。中间隔了几十米。他 脚上仍是穿着那双绿色的破球鞋,没 有鞋带,坐在秋天路旁的砖瓦上。我 站在他的后面,却不敢走上前去去和 他说话,甚至是看一下他的眼睛。
我一直站在他的背后。白色出殡车一 个多小时后缓缓开来,老拐仍是坐在 那里。这时有人说道:“去看看老伴 最后一眼吧!”接着又对身旁人说 道:“老猫婶平时可疼这老头了,有 时候会买上一顿肉来给老头吃,每次 吃饭总是先给老头盛好。唉!老头, 去看老猫婶吧!”老拐摇了摇头,好 像在笑,虽背着我,我却感觉到他眼 中的空洞与凄迷。
老猫婶终被红被包着,被塞进车内狭 小的空间里。
晚上,嘈杂乱耳的乐声又弥漫在本是 宁静的村落。我躺在床上,茫茫无尽 的夜空,一轮黯淡的圆月斜斜地射进 屋内,被子内的我全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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