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格格巫婆和一张银色碟片

我说的这个故事名叫——

格里格格巫婆和一张银色碟片。

故事的题目长了点儿，不过读了这故事的开头你就知道了，它确实是个挺有趣的故事。

一   

在我们这座城市里，有一座古老的楼房。古老楼房的小阁楼里，住着一位名叫格里格格的巫婆。

格里格格巫婆，像所有的巫婆一样，喜欢研究魔法；格里格格巫婆也像所有的巫婆一样，有点儿坏心眼儿，有点儿恶作剧，还有点儿粗暴和任性。

她常常会施点儿魔法捉弄人，比如她会让一些小孩子变得很笨，脑子不容易开窍；她还会让一些男孩子怕作文，让一些女孩子怕数学；她还时常变出一些癞蛤蟆、黑蝙蝠和恐怖的花斑蛇，她让这些可怕的东西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吓唬老人和孩子……

这是一个挺让人讨厌的女巫。

二   

话说有那么一天，格里格格巫婆干完了想干的坏事，有点儿累了，她想稍稍休息一下。格里格格巫婆走出她那阴暗杂乱的小阁楼，去城里的街道上散步。

城市的夜色很美，格里格格巫婆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此时的她，远离魔法，变得像个普通的老太太，非常悠闲。

她走过一棵棵在晚风中沙沙歌唱的树，她走过街道两边一个个温馨的窗口……忽然，她被从一扇普通小窗户里飘出的一阵阵动听的声音吸引住了。这声音像轻风吹来，让人感到舒服。细细听来，这声音里仿佛有树叶轻轻的低语，有鸟啾啾的歌唱，还有溪水潺潺的流淌，真让人心旷神怡。

格里格格巫婆知道，这声音叫音乐。但她弄不清这音乐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小窗户关得很紧，里面还拉着窗帘。格里格格巫婆什么也看不见。

但这一切难不倒一个有魔法的巫婆。格里格格巫婆轻轻念了几句咒语，一阵奇怪的风吹来，把紧闭的窗户打开一道缝，又一阵奇怪的风吹来，悄悄地撩起了窗帘的一角。

格里格格巫婆看见窗户里是一间漂亮的小屋，小屋里有一个挺文静的小男孩。她看见小男孩手里正拿着一张圆圆的、亮亮的银色碟片。小男孩看了一下小碟片，就把它放进一个东西里。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充满了动听的音乐，而且这音乐又飞出了小窗户，回荡在美丽的林荫道上，回荡在这浓浓的夜色里。

格里格格巫婆越听越觉得这声音好听，越听越觉得心里有一种很宁静的感觉。一个满肚子坏心思的巫婆，她的心跟别人的并不一样，如同她满是皱纹的脸，在格里格格巫婆那颗跳动的心上也布满了沟沟坎坎。这一道道沟沟坎坎里，藏着的就是她的恶作剧、坏心眼儿，还有她的任性和粗暴。可是现在，在这美丽的林荫道上，在这温馨的小窗户前，格里格格巫婆的心，被这从圆圆的小碟片里发出的阵阵动听的音乐给抚平了。她的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

格里格格巫婆在这扇小窗户前伫立了好久好久，一直到小窗户里的灯光熄灭了，音乐停止了，小男孩睡觉了，她才离开这里，回到她那间阴暗杂乱的小阁楼里。

三   

夜已经很深了。

格里格格巫婆既不想施展魔法，也不想睡觉。她的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个奇妙光亮的圆碟片，想着从那小圆碟片上流淌出来的如此让人陶醉的音乐。

她不知那亮亮的、圆圆的碟片是什么东西。她想那一定是个会旋转的神奇碟片，只要它一旋转，就会有好多动听的音乐飞蹦出来。

格里格格巫婆非常想拥有这样一张碟片，她太爱那好听的音乐了。“一个懂魔法的巫婆想拥有这样一张碟片是不难的。”格里格格巫婆自语着，“我已经知道它的模样和作用了，我可以用我的魔咒来得到它。”

格里格格巫婆开始组合她的魔咒。她要变一个圆圆的、亮亮的、会一圈一圈旋转，并能播放出好听声音来的银碟片。

她毕竟是个老资格的巫婆，不一会儿，就把魔咒组合好了。

格里格格巫婆举起两臂，她开始念诵咒语：

“啊——里格，里格，里格，格里格格，嘛，么，呢，呃，里格，咚咚尼亚，呃，里里格……”

别人听不懂格里格格巫婆的魔咒，但她自己知道念的是什么。如果把她念的咒语翻译过来就是这样一句话：

“万能的、古老的魔法，请赐给我一个圆圆的、亮亮的、会一圈一圈旋转，并能播放出好听声音的银碟片来吧！”

念完这大段的咒语，她最后念一句结束语：

“艾格里，比格里，西西格里地格里！”

翻译过来就是说：

“要不把那件东西送到我的身旁，要不把我送到那件东西的边上，两者皆可！”

这最后的一句结束语是她每次施展魔法时都要念的。

这次格里格格巫婆要的是这么件小东西，按理说，那碟片会飞到她的身边。可是不知为什么，当格里格格巫婆的最后一句咒语刚念完，那碟片没有飞来，倒是她自己飞了起来。

格里格格巫婆觉得非常奇怪。

但魔法自有魔法的道理。她倒要看看魔法会把自己送到哪里。

四   

格里格格巫婆没弄清楚，她的魔法是古老的魔法，而她要变的东西——大家也许明白，那是一种现代科技的产物：激光唱碟。在格里格格巫婆的魔法辞典里，是不可能有“激光唱碟”这个词的。那么，这古老魔咒会把她带到哪儿呢？

格里格格巫婆飞啊飞啊，一直飞了好久才落下地来。

格里格格巫婆站稳身子一看，她的魔咒把她送到了一座大森林的边上。

大森林边上，有个银色的大湖。

大湖是圆圆的、亮亮的，风吹来，湖面上绽开一圈圈的波纹，那波纹仿佛在不断地旋转着。这时，湖边响起了树叶的沙沙声，鸟的啾啾鸣叫声，蟋蟀和纺织娘的合唱 声……这一切动听的声音，仿佛都是从圆碟般的大湖中播放出来的。

格里格格巫婆这下子明白了，她变出来的不是一件小小的藏有音乐的碟片，而是一个她根本无法搬走的大湖。

格里格格巫婆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对自己的魔法有点儿失望。

五   

格里格格巫婆飞了那么长的路，有点儿累了。

她坐在银色的湖边小憩。

她在湖边听着这一阵阵来自大自然的美好乐章……

格里格格巫婆喜欢上了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从前在城里的小阁楼上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她知道她的魔法没有欺骗她，她为自己变出来的这神奇的“唱片”、这美丽的风光和来自大自然的动听的音乐而自豪。

格里格格巫婆再也不想回到城里，回到她那阴暗杂乱的小阁楼里去了。湖边的风光和音乐温暖并柔软了她原先那颗僵冷的心。格里格格巫婆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再也不像从前那样粗暴、任性、爱制造恶作剧了。

格里格格巫婆非常感谢那扇温馨的小窗户，感谢那张神奇的银色碟片。那小碟片给她引来了眼前的大湖和这些天籁。

这一切改变了格里格格巫婆的生活。

六   

当人们得知，城外的大湖边上时常出现一位女巫时，常常会有人怀着好奇心来寻找，他们知道女巫是有魔法的。

有一位胖子找来，他请格里格格巫婆给他变一座房子出来。格里格格巫婆说：

“可以啊，不过我要随房子送你一份摆脱不了的贪心！”

“为什么要送我一份贪心？”胖子惊奇地问。

“因为你有了房子，一定还想要花园，要家具，要汽车……你会变得越来越贪心的。只有靠自己劳动挣来房子，你才不会贪心。”

胖子谢谢巫婆。他愿意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房子，他不想因为不劳而获，而得到一份贪心。

还有一位瘦子，他来到湖畔，请格里格格巫婆给他变出一大笔钱，他需要这笔钱。格里格格巫婆说：

“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不过随之要给你一份欺诈，让它一辈子跟随着你。”

“为什么要让我一辈子和欺诈在一起？”瘦子惊奇地问。

“因为你有了这笔钱，会想要更多的钱。不想通过劳动发大财，只有依靠欺诈。”

瘦子吓坏了。他连连摇头说：“我不想欺诈别人，我愿意通过劳动来获得钱财。”

还有个小姑娘，非常爱漂亮。当她在湖边遇到格里格格巫婆时，她向巫婆要一颗美丽的蓝宝石，想用它来打扮自己。巫婆说：

“我可以给你一颗蓝宝石，不过，同时你必须要接受一颗嫉妒的心。”

“为什么？”小姑娘不解地问。

“当你看见一颗比这更大更美丽的宝石时，就会嫉妒地想：为什么我不能获得比它更大的一颗？”

小姑娘想了想说：“我不想要这样的宝石了。”

当胖子、瘦子和小姑娘离开湖畔的时候，格里格格巫婆都会问他们：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湖畔的景色很美，音乐是那么动听吗？”

“是的，这确实很美、很动人。”三个人都这样说。

“你们为什么不想把这些带走呢？”

“不，这不可能。我们带不走这些。”三个人都连连摇头。

“不。”格里格格巫婆笑着说，“我能把它们给你们，你们也能带走它们。”

“真的吗？”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格里格格巫婆给了胖子一架手风琴，给了瘦子一支短笛，给了小姑娘一把小提琴。

他们三个，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格里格格巫婆和美丽的湖畔。

七   

格里格格巫婆依旧开心地生活在这湖畔。

不过，她时常会进城去。

当夜色浓浓时，格里格格巫婆会飞在城市的上空，她并不想飞回到她那阴暗的小阁楼里去——格里格格巫婆早就把它给忘了。

她在城市的夜空里飞着。

格里格格巫婆的身下是一片又一片的房屋，是各种颜色的屋顶，是闪闪烁烁的窗户。

在这些闪闪烁烁的窗户里，有时会飘出一阵阵动听的音乐。格里格格巫婆伸长耳朵凝神地听着。她听出，这是曾向她要房子、钱和宝石的胖子、瘦子和小姑娘在演奏。他们的手风琴、短笛和小提琴奏出的音乐是那么好听。音乐中有湖、有水、有森林，还有小鸟和秋虫的歌唱。音乐中还跳跃着他们的一颗颗美好而善良的心……

穿过鳞次栉比的房屋，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格里格格巫婆最后会从夜空飞下，停落在一扇普普通通的窗户前——也许你会想起，正是在这两扇窗户前，格里格格巫婆第一次从一个文静小男孩的手中，看见那张银色的小碟片。正是从这小碟片里飞出的音乐，打动了她，陶醉了她。

此刻，格里格格巫婆又站到这扇小窗户前，享受着这带有音乐的宁静和温馨……

格里格格巫婆说：“这多好，我不会忘记音乐，也不会忘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