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殁

　　我想你了。

　　特别想把这句难以启齿的话写在开头。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你接下来该置身何处，甚至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了。

　　十一月了。

　　还差一个月便是一年了，我来四川的第一年头。总感觉这里的风不冷，阳光也不热，完全像一个毫无脾气的人，像我。

　　我在南方写的信不止一次写到:南国的草木一年四季常绿，如同你我身上愿意用来坚持一辈子的事。可当时这些自夸的事，现在想来好似夏阳透过稀疏竹林印在青苔上的光斑，明亮而却细小。然而当风雨突袭的时候，它既无细小，也无光亮。

　　12年冬天母亲车祸住院的时候，一本正经的问我将来干什么。等主治医师和护士出去以后，我脱口到:一不干警察，二不当医生，三不做老师。“为什么不做警察一类的事情啊？”，“我怕死……”，“又为什么不当医生呢？救死扶伤多好啊”，“那个……那个……我怕别人死”，“老师呢？”，“世界那么大，老是站在那里不是浪费么”。

　　在四川读了半年的书。高考结束后，我在宜宾晃了两个月。连续十多天的通宵，夜不归家，大量的乱花钱，甚至引起本地一些亲戚对乌鲁木齐的家里人说我抽烟喝酒打架以及吸毒。母亲信以为真，她打来电话，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我说:“以后你们别再和我打一个电话，也不要找我，我又不是挣不到钱，我要离开这里”。

　　我跑到了一个名为奶娃的家里，像一个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我小心的把他卧室的门关上，以此来达到心安。我说借给我车费，我要去别的城市。才说完，妈妈给他打了电话。他们谈了很久，而我就焦急不安的坐在床边，着了魔似得忘着窗外的光，安静的不知所措。

　　奶娃是我在网吧认识的同班同学，到如今才一年却已经是挚友。他打lol很厉害，被人称做那个城镇的第一Adc，我也是因此才结识他。他走位确实风骚，还有他很听父母的话，除此之外，当时的我找不到他任何的优点。

　　挂断了电话，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你先要哪个”？“坏消息”“你妈已经订了机票，明天就到，让我先稳住你，她知道你现在肯定在我这，她还不让我告诉你她要过来”“……”“好消息呢”？“我没有钱借给你，所以你走不了”，“你给你妈道歉吧，确实是你不对”。

　　我不敢去姐姐家，我在外婆家住了一晚上。虽然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可睡的还是烦躁。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12点，拿起手机看到了五十多个未接来电，有爸爸的，舅舅的，大姨的，外婆的，以及一些莫名城市的号码，当然，还有我妈的。电话又来了，是外婆的，我终于接了起来。“你怎么一点不让人省心？你妈都急哭了，你说你都18了，长大了，难道就这样气家里人？”。

　　我给我妈打了电话道歉。然后我们一前一后相约到泸州看望奶奶。见面时，她始终没有对我生气，难得的平静，让我更加难安。临去成都的前一天，大辈找当地果农买了七十斤荔枝。我，奶奶，妈妈，和大辈一家就坐在一起用剪刀给荔枝去枝装箱。

　　开车去泸州商贸城的时候，下起了雨，路上也堵车。在一个红灯的十字路口，我望着打在车玻璃上的雨水，她望了一下四周，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是彻底的远离了兆雅镇，远离了奶奶，远离了那些不该说一些不争气话的地方。她专注的在开车没有看着我，可我感觉她在看我:你调皮了这么久，自己知道这半年多的时间你都干了什么，去了乌鲁木齐我希望你乖一点，让我省心。

　　出了机场，舅舅来接我们。在车上，他们两人讨论工程事项，完全当我不存在。安静了一会，舅舅笑着对我说:你玩的不错啊，都开始抽烟了。而我从中读到的全是失望，彻底的失望。好像一个特别爱你的人开始认为你已经没有值得被他爱的价值了那般，且把它表现了出来。

　　在乌鲁木齐的九月，已经开始有点冷意。我忙着参加各种友情聚会，看看那些好久不见的老友。而奶娃总是每天都问我来不来啊我等你啊之类的话，因为走之我和他报了同一所大学，专科。每次看到他消息的时候我要么是在吃饭要么跟朋友在一起，我敷衍了他很多次，各种理由，有一次家庭聚会后我微醺中回他:你给我妈打电话吧，她让我去我就去。

　　就这样，我来了成都。那天下小雨，他穿着蓝白相半的衬衣，在雨中格外显眼。他说军训都开始四五天了，他说还好经常下雨，他说他是逃出来接我的。后来，他还说他为了让我来可是花了200块钱跟我妈妈打了十分钟的电话。我心里说:我都记下了。

　　成都动不动就下雨，像极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会小，一会大。而今天是阳光，很轻柔的阳光，如同一个少女的柔软笑意，照在我手上，头发上。

　　这近两个多月的生活我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是具体做了什么我也很难一一罗列出来。可能是烦心的太多，心动的太少，也可能是我想分享快乐的，而不是忧伤的。昨天重新又看了一遍《肖申克的救赎》，重新看了一下我曾经的手稿，开始又写一些新的东西，重新来到《读文章》。

　　反正下起了雨我就会打伞，也该打伞，毕竟这是生活么。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肯承认我是一个心性不强大的孩子。可就算是孩子，我也会像《时光情书》写的那样:当然，我还是得不动声色的走下去，说:“这天气真好，风又轻柔，”还能在斜阳里疲倦地微笑，说:“人生真平凡，也没有什么波折和忧愁。”

　　十一月一号，扬扬。
　　（文/扬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