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 考
文/李志超
图/网络
近日,在网络上读了莫言的散文《陪考一日》,引发了我写作此文的冲动。
莫言的这篇文章用十分日常化的口吻,描述了自己在高考陪考的经历,有意拖沓的语言恰恰传达出所有的考生和陪考父母的紧张、焦躁、无所依托的心理和情绪特征。我没有莫言的生花妙笔,不能把全民高考焦虑症写得如此传神,但我的陪考经历比莫言丰富:莫言只陪女儿参加过一次高考,而我由于职业的关系,可称得上“陪考专业户”。因此,谈起这个话题,自然也会有万千感慨。
我长期在内安溪的一所初中校任教,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年都教毕业班语文,兼任班主任。每年中考,我都要带领学生到外面的完中校――有时是安十二中,有时是俊民中学参加考试。现在执行循环制,我从初一跟班到初三,也不再担任班主任,不用每年都陪考,但当我班的学生参加语文科考试时,我还是要陪考的。
中考考试时间以前都安排在7月1日至3日,天气相当炎热。我们学校所在地――湖上乡气温比较低,一般比剑斗镇或湖头镇低4到5度,所以我们的学生一来到考场,都不能适应,很多人中暑、发高烧。尽管老师们都很有经验,提前准备了各种常用药,但经常会遇到一些学生病情比较严重,要带他们到卫生院打针,甚至吊瓶。有时候三更半夜了,才有人来报告某某同学发高烧了,弄得全体带队老师和学校领导手忙脚乱。
生病是会传染的,不一定是病毒的传染,有时候是心理的传染。看到有人中暑或感冒了,就会有别的同学怀疑自己也得了感冒,老师们帮他量了体温,体温正常,才知道是心理作用。老师们最怕的是班里的几位“尖子生”得病,我们是“薄弱校”,尖子本来就不多,考上一级达标高中的希望就寄托在他们身上,评价全体毕业班老师,甚至全校老师和学校领导三年来的工作,也主要看他们几个人的中考成绩。而一些“尖子生”往往比较脆弱,比其他同学更容易生病,需要时刻关注他们的身体和情绪,又不能明说,怕会有不好的心理暗示,搞得全体教师都神经兮兮的。
有一年,中考前一天,下午考生熟悉考场回来后,忽然发现一位“尖子生”发高烧,还呕吐。我和家长把他送到剑斗卫生院,医生一问,才知道上午来考场之前,家长让孩子喝下了一大碗的洋参汤。在高温天气之下,是不能喝参汤的,这位家长不知道,我们以前也没碰到这样的事情,没有提前给学生和家长打“预防针”,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位同学最后没能考上一级达标高中,只考了个二级达标,我这个当班主任的,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只能自己去面壁思过了。
有一年带学生到安十二中参加中考,我们借宿在剑斗中心小学校园内,我和男同学在教室里打地铺,其他科任老师住在教师宿舍里。三更半夜我忽然拉肚子,一个晚上跑了好几趟厕所。而厕所在校园外,需穿过校园旁边的一条公路才能到达。学校的大门已经上锁,好在有个旁门没有锁上,我才能出去。我出去时怕吵到学生,需小心谨慎。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的语言来形容,是十分恰当的。我从小门出去后,又把门虚掩上。我怕有人刚好起床,看到门没关,不知道有人出去了,就把门关上。那样,我就进不来了。我知道自己可能中暑了。总务主任那里有藿香正气水,也有诺氟沙星之类的药物,但我不愿意吵醒他,只好一趟趟地往外面厕所里跑。直到天亮,喝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肚子里才停止造反。
上面说的是我作为一名教师的陪考体验。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家长,我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三四年了,我的儿子还在念大二。这两个孩子参加中考时,我刚好都带毕业班,我们班级又刚好跟他们不在同一个考点,所以我不能去陪他们考试。但他们参加高考时,我都去陪考了。想起作为家长的陪考,我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女儿参加高考的时间是2008年6月7日至8日,考点在安溪一中。6月7日中午,她们班级集体乘车到县城,住华夏大酒店。下午2点半,就在她们坐公交车去安溪一中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公交车到站,女儿她们下车后要走一小段路到安一中,虽然带着雨伞,但女儿还是还是让雨淋湿了衣服。我虽然也陪她走到大门口,但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只能嘱咐她,等熟悉完考场回宿舍时要记得换衣服。因为天气太热,我就认为淋一点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考生都有班主任、科任老师细心照顾,家长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跑去跟家在县城的几位老同学喝酒,并借宿在某同学家里。就在第二天凌晨6点多,我还没有起床,女儿的班主任就打电话过来了。他告诉我,我女儿感冒发高烧了。他要我马上过去接女儿去诊所看医生。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下子吓懵了!我赶忙起床,雇一辆“摩的”匆匆忙忙赶到酒店。班主任早已带着我女儿在大门口等候。我立即带女儿坐“摩的”来到一中门口的一家诊所。因为再过两个多小时就要进考场了,吊瓶已经来不及了,医生就给女儿打针,并让她服了几片西药。
女儿进考场后,我在同学家里坐立不安。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的。我只能在心里默念佛号,求佛菩萨保佑,但愿女儿在考场上不受什么影响。
上午语文科考试还没结束,我就和其他几百位家长一起,顶着烈日,站在考场门口等候。终于等到考试结束,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考场的大门才打开。我在人流中找到了女儿,赶忙挤进去,问她什么情况。女儿表面平静,但她却告诉我,考试时头有点沉,还一直流汗,流鼻涕,而她又忘了带毛巾,带进去的餐巾纸不够用。我听了只能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没有预料到女儿考试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怎么能没有提醒女儿带一条毛巾进去!女儿一边流鼻涕一边答题,不知会有多慌乱、多尴尬啊!
女儿高考会是怎么样的结果我不敢设想。
几年后,儿子也参加高考了。这时我仿佛老了许多,沧桑了许多。我再也不敢去找同学喝酒了。儿子寄外宿,就在考场旁边。县城所有的宾馆、酒店都住满了考生,我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也不愿意去打扰儿子,就住在亲戚家里。亲戚家离考场有一段距离。虽然儿子的宿舍离考场只有几步远,儿子也不愿意让我接送,但我还是去接送。在所有科目的考试全部结束之前,我不能问他考试的情况,只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看他进考场,看他离开考场,看他走进街道旁边的饮食店。等他回宿舍休息了,我才回亲戚家吃饭。
吃完午饭,我又走路来儿子宿舍。宿舍的门关着,我不知道儿子起床了没有。离进考场还有一段时间,我不能干扰到儿子,就坐在门口的石板上静静地等待。
等到8日下午最后一个科目的考试开考后,我开始整理儿子的行李。棉被、衣服、日常用品等,装满了好几只麻袋。同村有位家长开车到县城为他们的孩子搬运行李,我就把儿子的行李寄托给他。但他孩子的行李也很多,我还有一麻袋的行李装不下。我只好再联系一位有车的家长。可这位家长的孩子所租的房子在河滨路,离我儿子的宿舍有三四百米,我必须先把行李送到那里。
炎炎烈日下,我提着五六十斤重的一麻袋行李,在大街上艰难地挪动着,大汗淋漓,行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很累!
(文/曲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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