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流转终能成诗

（一）

我问陈浩，你的梦想是什么。陈浩说：“娶小梦，然后和她一起去完成她的梦想。”“没出息。”

（二）

我和陈浩，从初中起就在一个班，到现在。大家都开玩笑说，我们两跨越了整个班级，因为，我总是第一名，陈浩总是倒数第一名，我总是坐在第一排，陈浩总是坐在最后一排。连我自己也疑惑，我们怎么就成了真么好的朋友，或者对我来说，他又不仅仅是朋友。

上课的时候，我总是会假装转过身去书包里拿书，然后偷偷的看他，他总是趴在课桌上睡觉，午后的阳光温暖的洒在他身上，窗外的蝉慵懒的叫着，那一刻，我总会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很久以后，再想起时，才明白，那幅画面是记忆里关于青春最美的样子。每次下课铃一响，陈浩便瞬间满血复活，抱着他最爱的篮球第一个冲出教室，然后再上课铃响的前一秒冲进教室，在路过我旁边的时候，会很自然的放一盒酸奶在我的课桌上，不说一句话的离开，每次他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总能闻到他身上的特殊气息，像阳光，又像风。每天放学的时候，我都会陈浩一起，一路上听他讲篮球，讲科比，讲游戏，当然还有他最爱的小梦。

小梦是隔壁班的，她的位子靠窗，每次我经过她窗前的时候，总能看到她桌上摆着和我一样的酸奶。我羡慕小梦，羡慕她比我漂亮，她总是会穿着很漂亮的裙子，披着柔顺的长发，还有那双美丽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像是有光。而我，则是永远的牛仔裤和帆布鞋，绑起的马尾高高挂在脑后，还有被厚厚的眼镜片遮住的小眼睛。唯一值得我骄傲的，或者说是能让我觉得自己在小梦面前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是我的成绩比她好。所以，我才会那么用功的学习，好让自己在陈浩面前显得不那么卑微。但是，那时候的陈浩，好像从来不关心学习上的东西，除了问我要作业和试卷抄的时候。

（三）

陈浩问我：“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说：“我不知道”。陈浩说：“那如果我要送你礼物，你希望我送你什么？”我说：“水晶球”。

那天下午放学后，陈浩拉着几乎跑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的礼品店，看了所有的水晶球，然后陈浩问我，到底哪个好看，我帮他选了一个有着和天空一样颜色的的水晶球，里面是一个女孩子围着围巾，站在树旁，在等待着什么。我觉得水晶球里面的那个女孩很像我，怀着小心翼翼的情感在默默等待。那天回家的路上，陈浩兴奋极了，他一直问我，明天送给小梦的时候，自己要怎么说，怎么做，自己今晚一定等到凌晨十二点，第一个给小梦说生日快乐。最后，陈浩还求我帮她写一封情书，因为他明天要给小梦告白。我同意了，因为我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那天晚上，陈浩熬到十二点，因为小梦，我熬到十二点，因为陈浩。

第二天，我把帮陈浩写的情书递给他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里面只有一句话：“目光流转终能成诗”。陈浩说“哇，好高深，好文艺的样子，谢啦”。然后他拿着那封信扬长而去，那一整个上午我都没能再见到陈浩。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的时候，我看见陈浩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出现在我面前，他身上那件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衣服，让我知道他告白失败了，因为我知道，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去篮球场，一个人打球，累了就直接躺在地上，然后又接着玩命式的打。那天下午陈浩拉着我逃课了，或者应该说是我陪陈浩逃课了，那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逃课，那天下午我坐在陈浩的单车后座上，几乎穿越了整座城市，然后我们在街角的一家老店里，吃凉糕，看太阳一点点落下，看霓虹一点点闪耀。晚上陈浩送我回家，我转身刚要离开的那一瞬间，他说：“目光流转终能成诗，对吧？”“恩”我点头。那是那天下午陈浩说的唯一一句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一点点泪光，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目光流转终能成诗，我在心里默默的说，像是坚定种下了一颗种子。

（四）

高考过后，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去了外地的大学，陈浩以最后一名的成绩与大学无缘。高中毕业后，陈浩就开始打拼工作了，我也开始我的大学新生活，然后，我们的联系就少了很多，只是每年生日和圣诞都能收到他寄来的礼物，每次都是水晶球，蓝色的，粉色的，白色的。。。

大二的暑假，陈浩突然打电话来说，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吧。我冲冲跑下楼，看着陈浩站在他新买的车旁，冲着我笑，一样有着阳光味道的笑容，然后他故意揉乱我的头发，打趣的说：“你的马尾呢？怎么不见了？”那天，我们聊了好多高中时候的糗事，虽然已经好久不见了，但是，每次陈浩一笑，我就会觉得中间空缺掉的时光一下子全部消失了。晚饭过后，陈浩说，我们去兜兜风吧，我说好。在车上，我们都默契的不说话，陈浩打开音乐，单曲循环一首王菲的《执迷不悔》，音乐的舒缓，让气氛一下子柔和了很多，我将整个车窗打开，靠着座椅，静静的看着霓虹闪烁，陈浩也将车窗整个打开，将一只放在窗沿上，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然后他把天窗也打开了，风一下子吹了进来，陈浩开的很慢，晚上的风很软很柔，吹乱了我的头发，王菲的声音很好听，这座城市的夜色很美。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陈浩偶尔会跟着王菲一起哼唱几句。那天晚上，我在陈浩的车上跨越了整座城市，就像高中那次，我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一样。也许跨越的还有青春，还有懵懂的情愫，潜藏的悸动。那一路，我们都异常沉默，却沉默的刚好，没有尴尬，没有凝重，而一种让人很放松很舒服的安静。直到陈浩把我送到家。也是在我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说“目光流转终能成诗，对吧？”“恩”我头也不会的上楼了。那天晚上我掉了很多眼泪，就算是在帮陈浩写情书的那个晚上我也没有哭。也许现在，我才真切的体会到，情感真的就只是记忆里的承诺，阔别再见后，你我依旧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五）

那次见面之后，我们又陷入了长久不联系的时光。直到某天，陈浩给我打电话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问我女孩子都希望有什么样的告白，是不是要有玫瑰花，要有蜡烛，要有巧克力？”我说：“我不知道”。陈浩说：“那如果是你，你喜欢那样的告白吗？”我说：“首先，我不喜欢玫瑰，太过妩媚，我喜欢向日葵，永远骄傲的抬起头生活，只要有阳光，就能灿烂。其次，我不喜欢蜡烛，太浮夸，还有我不喜欢巧克力，我怕胖，这些都是浮云，还不及一首情诗呢。”我故意打趣的话语，让陈浩听了哈哈大笑，我也跟着他一起笑。陈浩笑着说：“怪不得一直没男生追你，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女孩子喜欢到你这儿怎么就那么行不通啊。”我也笑着说：“我本来就不是女孩子，不然怎么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好兄弟啊”。那天晚上，我们煲了好久的电话粥，直到手机都没电，我们聊了好多，不仅仅是回忆过去，还憧憬了未来。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好久，笑了好久，有的时候，笑着笑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眼泪滴着滴着，嘴角却上扬了。也许，眼泪和笑容一起融合的时候，才是幸福最真切的时候。

（六）

第二年暑假，回家的那天，陈浩就告诉我，今晚他要告白，对那个他喜欢了好久好久的女孩子，他还说：“这个女孩对我来说很特别，所以你今天一定要来，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想要你见证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刻，哦，对了，穿的漂亮点，别来丢我脸啊”。挂完电话之后，我一直在想什么是漂亮，我能想到只有小梦了，在我的眼里，小梦就是漂亮，漂亮就是小梦，于是，我把自己打扮的和当年的小梦一样，穿着很漂亮的白色吊带长裙，粉红色的高跟鞋，把长发放下来披在脑后，还刻意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我在想，陈浩就要告白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还能偷偷喜欢他的机会，那么就把自己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吧。我到达陈浩说的那个广场的时候，他的很多朋友都已经到了，只有陈浩迟迟未到，然后，我看见天空被美丽的烟花渲染成了彩色，在一群人的欢呼声中，我看见陈浩一点点走来，他一点点的靠近，我眼泪一点点的决堤，于是我也跟着大家一起欢呼，叫的很大声，就像是可以把对他的种种情感都发泄出来，还给空气一样，我叫的声音越大，眼泪就越忍不住。终于我看到陈浩走近，他停在了我面前，我奇怪的看着他，手里抱着的是一束向日葵而不是玫瑰，他穿的不是西装而是球服，我愣愣的看着他，他却单膝跪地，说“我不会写情诗，但我知道目光流转终能成诗，我愿意用一生的目光流转为你一人写一首诗。”我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被陈浩一把揽入怀抱，那一刻眼泪决堤，幸福就像天空中的烟花一样美丽，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感觉有些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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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欢呼的人群中看到了小梦，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我看到她在偷偷的抹眼泪，但是笑容里确是真心的祝福。后来，小梦爱告诉我，陈浩从高中开始一直追她，上大学时候，他被陈浩给感动了，她就决定要给陈浩一次机会，但他他发现每次和陈浩出去的时候，陈浩总会很无意的提起我。去吃甜品的时候，他会无意的说：“奕宣最喜欢吃这家的芒果西米捞了。”去散步的时候，他会说：“街角的那家小店里的凉糕特别好吃，以前奕宣带我来过。”

每次他晚上开车带我出去兜风的时候，他只会放一首歌，他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王菲是吧，最喜欢她的那首《执迷不悔》吧。小梦说这些的时候，显得特别平静，她说后来她也找陈浩聊了这些，说他笨，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有一次，小梦故意带陈浩去花店，要陈浩给她买花，陈浩一走进花店，就径直去向日葵那里了，然后小梦就走到他身后说，我喜欢的花是玫瑰，你却直接走向了向日葵，现在一切还不明了吗？那天晚上小梦和陈浩很和平的将一切都结束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陈浩不和小梦联系，也不和我联系，陈浩说他需要时间。在那段时光里，他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旅行。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就给我打了电话，就是那次我们聊了很久的那次，那次电话之后，陈浩说他，就好像就明白了自己其实一直喜欢的是我而不是小梦。所以，就有了之后的见面，和现在的告白。后来，我问陈浩，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的是我的？陈浩说：“我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令我惊艳的风景时，我就会想，如果奕宣也能看到就好了，每次我吃到好吃的食物时，我就会想，要是奕宣也能尝到就好了，我每次经过礼品店的时候，都会进去看看水晶球，想要是着奕宣再的话，她会喜欢哪个，所以，我就明白了，其实你才是一直在我心底的那个人。”说完陈浩亲吻了我的额头，我依偎在他怀里，我们望着天空，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像是目光在流转。

（八）

五年后，我和陈浩结婚了。

在我和陈浩的婚礼上，我们没有信誓旦旦的宣言，陈浩也没问那句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们的婚礼只有一句对白。

“目光流转终能成诗，对吧？”

“恩，对。”

然后，我看着陈浩将戒指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我想，我会用这一生的幸福去等待陈浩的那一首情诗。